（3）

Caster笔直地站在名义上的直属上司背后，看起来好像在看着两边的军方代表人在唇枪舌战。

但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谈判桌上，反正这里也不过是一种拖延的方法，真正决定胜负的地方在他远程连线的另一端。

战术指挥AI正在另一处的隐蔽战场发挥着他的作用，虽然他指挥的士兵也仅有一人。

人类看不见的视野里，机械野兽从天而降。大气摩擦产生的热量对AI的躯体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甚至不会对电子脑的运算造成干扰。

不过Caster知道Alter其实根本没有计算，他只是凭借着定位系统发出的引导信号直接冲向目标，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直接把目标砸烂，运气不好的话……

Caster又确定了一遍卫星照片，肯定对方不可能有能报废Alter的重型火力之后又把视线转回了谈判桌上。

声讯中传来的巨响让Caster重新将自己连接上Alter的视觉传感器。

四周弥漫的烟尘中飞舞着各种金属残片，Caster快速地捕捉分析了每一片他能看到的金属碎片，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一片来自Alter。

“完成了？”他向Alter确认着。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透过通讯传入他的电子脑，“完成了。”

Caster获得了肯定的信息之后把结论传给了在桌边装腔作势外交官。

他知道这场“谈判”已经结束了，因为对方最大的筹码刚刚被Alter拆了个干净，连灰都不剩。

人类总是这样，明明想达成的是另一件事情，却总是试图用别的事情去掩盖，并在表面上合法化。

虚伪——这是他最早理解的属于人类的特质，作为AI永远无法学会的事情，但是他们也永远不会去学习。

当然，也许唯一的好事就是这次“谈判”完蛋的足够快，他将拥有一个假期逗留在这个战火平息没多久的小镇“学习”，或者说，按照要求观摩更多的、各种各样的人类的生活，来让自己“更像个人类”。

人类的第二点特质——矛盾。

所谓的决定往往是不断比较中挑选的，甚至在挑选完毕之后会不断思考自己是否出错，甚至试图修改已经完成的决定。

但是AI的思考中1就是1,0就是0，选择了一边就绝不会思考另一个可能，只有决定，没有矛盾。

所以矛盾也是人类特有的情绪，就像他们对待AI一样。

他们一边害怕进入生活的AI变得太像人类引发恐怖谷效应，一边又希望他这种用于特殊情况的AI更像人类。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书本上说每个人类都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因为他们根本无法进行思考同步，而这是AI最擅长的事情。

Caster信步走入一间街头酒吧，却发现这间入口很小的酒吧里面有个舞台，台上似乎还有表演者。

他走到吧台上坐下，点了一杯酒。

他的电子脑提示什么都不点的客人不会受到欢迎，而他现在的任务显然不应该做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舞台上的曲子变换了风格，而舞者也进行了交替。

Caster扶了一下伪装用的眼镜，他清楚的看到走上台的舞者，有一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然而那种属于AI之间的感应让Caster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是不是遇到了自己的人形原型，而是“制造他的那群人究竟做了几个同型号”，然后瞬间否认了这个选项。

他确定就算是“实验室”，真正能投入使用的AI也只有两台——他和Alter，分属不同领域。

AI的制造别说量产，连备用机体都属于吃预算的昂贵消耗，在人类找到降低成本的方法之前，AI的数量加上备用机体，也许在世界范围内也会一直停留在三位数上。

排除了第一时间跳出的所有选项后，Caster不得不把思考投向了一个可能性最低，却成为现下唯一选择的选项上。

——他遇见的这名舞者，或许就是他那个“从未谋面的兄弟”，RX系列的真正原型机。

而那台原型机，正在一个边境城市的小酒馆的破旧舞台上，旁若无人的跳着钢管舞，灵动的神情让身为AI的自己都无法在第一时间确定他是AI还是人类。

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方就是库丘林，身为原型机却没有任何编号和枷锁的违规品——一个真正的，诞生于人类私欲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