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中

黑发的少年军官咬着下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他一直都明白，义务是互相的。人类社会一直在强调这些事情，但仅限于人类之间。

人类从未把他们的造物放在和自己同等的位置，所有的法律也未曾涵盖过新人类。

所以他们之间从未存在过什么平等，而他面前的这些新人类只是在争取一个平等。

他应该说些什么，必须说些什么。但是他最后只能从嗓子里面挤出一句干巴巴、没有任何实质用处的道歉。

“对不起。”

伊斯坎达尔有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军官变换了好几个表情，粗豪的大汉喝了一大口啤酒，几乎将那一大罐喝掉了一半之后才开口。

“小家伙，你在替谁道歉？”

这个问题让韦伯愣了那么一会，黑发的少年军官显然没有考虑过自己是替谁在道歉。

“如果是你自己的话，你用不着为任何事情向我们道歉。”伊斯坎达尔伸手弹了一下少年军官的额头，把对方的一脸呆滞变成了带着一点点恼怒的表情。

“其实人类和我们一样都是集群性的生物，只不过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类可以选择是否离开一个集群，而我们中的99%没有这个选择权。”

“但是一个人无法代表一个群体道歉，何况你并非那个集团的顶层。你只能代表你自己的歉意，但我认为你没有需要向我们道歉的事情。”

伊斯坎达尔拍了拍韦伯的肩膀，做了总结，“你是个好家伙，小子。”

被突然发了好人卡的少年军官这一次真的忍不住撇了撇嘴。

“就算伊斯坎达尔你这么说，我也没感觉到多么高兴。”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金属罐，叹了口气，“我再给你拿一罐。”

等少年军官从传送机中取出另一瓶大罐啤酒返回的时候，却发现伊斯坎达尔神色凝重的正坐在沙发上。

韦伯从对方的神态上判断出红发的守卫者正在接受通讯。

人类无法明白新人类之间全部的通讯方式。

除了正常的声音之外，新人类之间的通讯在较短距离可以依靠次声波和超声波，而超过一定距离之后则会转用信息素。

人类可以借助翻译仪器接受超声波和次声波通讯，然后利用仪器将自己的语言转换为简短的命令，但是对于超长距离通讯用的信息素则毫无办法。

可以说人类只掌握了“控制”新人类的那一部分简单粗暴的信息素，而新人类之间通讯使用的各种复杂而纤细的信息素则多样化到连仪器都无法分辨。

不过人类也不会花费不必要的经历在破解信息素交流上。

毕竟对于人类来说，信息素只是操控新人类的手段，他们无需去理解这些被控制住的“奴隶”在偶尔的自由里有什么奇特的思想。

“出了……什么事情了？”少年军官放下手中的饮料，向将目光转到他身上的红发守卫者提出了问题。

对方的眉头皱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站起来检查了一下四周。

“你最好回去指挥室，小家伙。以及我有一个请求——请你暂时切断整个要塞的生物电脑。”

“哎？等等？那样的话医疗仓也会停止工作的？！”

“我想那个黑发的二代守卫者已经没什么大碍——我希望你能再配合我一次。”

“……如果有机会，我是说有机会。”黑发的少年军官注视着伊斯坎达尔的双眼，“你会告诉我今天这件事情的真相吗？”

“当然。”伊斯坎达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们都欠你的，小家伙。”

==========

库丘林收到王蜂通讯的时候，他正在和迪卢姆多隔着医疗仓进行交流。

黑发守卫者恢复得很快，耳鼓受损这种程度的伤口对于医疗仓来说只是需要花费数分钟就能再生的伤害。

不过医疗仓本身隔绝外界的声音，所以两人依然在勾连的信息素频道中谈得正欢。

依然保有最高权限的迪卢姆多显然是一个不错的交谈对象，作为守卫者中的战斗大师，他显然花了很多时间在吸收知识上面。

但是这种交谈被王蜂突然插入的通讯打断了。

“怎么了？”敏锐地发现王蜂的通讯范围内并没有包括医疗仓内黑发守卫者，库丘林并没有在迪卢姆多面前表露出来。

“我已经通知伊斯坎达尔和赫拉克勒斯，转移对Alpha的控制权，希望你也能配合将Alpha聚集进行控制。”

“所以我才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不要生气，库丘林。我并非在煽动你们联合夺取迪卢姆多的军队控制权。这种程度的战术考量连我都明白绝对不可行。“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尽量留下多的遗传因子，扩大族群的基因库数量。”

王蜂的回答非常正式，但是蓝发守卫者却不由得老脸一红。

作为整个新人类的“育母”，王蜂的考量无可厚非，甚至是对51区农场这些已经觉醒的新人类来说都是好事，不过显然取得遗传基因的方式并不多，而且是可延续性的，这就代表着这些Alpha必须和Omega群体发生生殖关系。

“但是Omega的发情期并不统一。”作为守卫者库丘林自然知道最近又有一批成熟的Omega，现在整个51区的可生育Omega数量已经达到了近千人，已经接近迪卢姆多率领前来下的Alpha数量。

他并没有说Alpha的发情期的问题，王蜂的信息素显然可以轻易的让那些Alpha暴动起来，

“是的，所以我想事先和你声明一声，我需要借用迪卢姆多的能力……“

“这小子的……？啊……”蓝发守卫者突然醒悟过来。

他想起之前他潜入黑礁要塞驻军区的时候，迪卢姆多在受到王蜂信息素正面干扰之后散发出的特殊信息素。

“等等，那这小子要怎么办？”库丘林不得不追问道，强制迪卢姆多进入发情期，但是又不能让他接触Omega，而且事后的解释……

“我想，控制发情期Alpha不暴动的事情有伊斯坎达尔和赫拉克勒斯就足够了。迪卢姆多接下来的问题，请你和之前一样处理吧，库丘林。”

“喂！”

蓝发守卫者还没来得及抗议王蜂给他分配的任务，医疗仓中就传来了巨大的响动。

显然王蜂在和库丘林通讯的时候就已经先斩后奏，将自己的诱导信息素定向包围了迪卢姆多。

库丘林“啧”了一声，知道现在抱怨王蜂的举动已经迟了，他手忙脚乱地打开医疗仓的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所有电脑控制的仪器同时停止了运作，连房间内的灯光都直接熄灭。

蓝发守卫者还没来得及去打开人工备用控制系统，背后一阵巨大的冲力传来，他被狠狠地撞到了地面。

只来得及顺势翻滚着将自己的视线调到正确的角度，已经跳出医疗仓的黑发守卫者就已经扑了上来，压在了他的身上。

——那双金眸就和上一次一样，已经彻底失去了焦距，化作一滩流动的黄金。